传统硬木家具中，以紫檀和黄花梨材质最为昂贵，而紫檀质地最坚，分量最重，木纹最不明显。明清时期，紫檀木料盛行，受皇家偏爱，民间也为之疯狂。因为过度开采，紫檀原料早已十分稀少，大件器具很少，有“紫檀无大器”之说。

小叶紫檀才是真紫檀

紫檀边材为白色，心材颜色切面为橘红色，时间久会变为深紫并带有紫黑和纯黑条纹。心材中可提取红色染料，印度人点于眉心的红色即提取自紫檀木。中国对紫色历来有好感，有紫气东来之说，这种木头密度大，沉于水，切面的年轮不明显，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，材质细腻平滑无波纹感，是上等装饰用木材。紫檀器厚重深沉，庄重奢华感强烈。

紫檀的心材部位富含红色树胶和油脂，陈放日久，会凝结成金色的亮点，俗称“金星紫檀”。其心材部位又多带有细若牛毛的裂纹，混杂相错，俗称“牛毛纹”。两者都是评判紫檀品质的感官标准，“金星”和“牛毛纹”越多，说明紫檀木料陈放的时间愈久, 纹理结构也愈为致密细腻。紫檀家具大多不涂漆，多采用抛光打蜡，因此一些家具店老板辨别紫檀真伪，会拿一团酒精在桌椅底部轻擦，棉花变为紫色即为珍品。

唯有小叶紫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紫檀，大叶紫檀本名为黑酸枝，刺猬紫檀其实是花梨木的一种。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胡德生介绍说，黑酸枝是豆科黄檀属酸枝木类的木头，它和黄花梨是弟兄，与紫檀同科但不同属。在外观色彩上，黑酸枝木与紫檀木非常接近。草花梨的颜色不黑，必须要染色才能冒充紫檀。仿冒时一般是到颜料店买紫檀素或紫檀色。颜色能吃到木头里，外表看起来就很相似，不过紫檀有一股清香味，草花梨则是酸味的。

紫檀木纹很细，一般不到跟前仔细看都看不到木纹。相比之下草花梨的木纹要大一些、粗糙一些。紫檀木料自然形成多种花纹，包含金屑纹、蟹爪纹、犀纹、豆瓣纹等等。

金屑纹，即紫檀木表面金星密布，似金屑泻地。这种现象在新老紫檀中均有可能产生，有的是局部、有的则成片，而在人工林或生长时期较短，或生长于产地条件优越的紫檀木，则较少出现这一现象。

蟹爪纹，蟹类爬行并不在一条直线上，留下的痕迹多呈细密弯长的半弧形。紫檀木表面细长卷曲的金色纹理恰如蟹爪留下的足迹，也称之为牛毛纹，布满牛毛纹的紫檀即所谓的“牛毛纹紫檀”。

犀纹，明王佐在《格古要论》中将犀纹分为七类：有通天花纹犀，有重透纹者，有正透纹者，有倒透者，有花如椒豆斑者，有斑散而色淡者，有黑犀无花而纯黑者。犀纹多出现于局部或成片呈金黄色、半透明的紫檀木，以倒伏山中多年的老紫檀尤为明显。这是紫檀木中之上上妙品。

豆瓣纹，紫檀豆瓣纹稀见，形状呈圆形或椭圆形，分布密集或散状，一般连绵不绝，较少断开。豆瓣纹由金黄色、紫褐色或黑色纹理组合，在光亮较强的条件下，波光潋滟，如晨曦映照的湖面。犀纹中也会产生如此妙境。

花梨纹，紫檀木表面纹理粗宽有序，浅紫红色中带光泽较暗淡的灰黄色条纹，木材比重轻于一般紫檀。花梨纹紫檀源于生长条件较好的平原、房前屋后及树龄较大的人工林。

鸡血，又称鸡血紫檀，通体或大部分似鸡血，呈暗紫褐色，几无金星、金丝，也无半透明的琥珀色。鸡血紫檀与花梨纹紫檀同源。

产地之争

在中国古代家具木材中，紫檀的原产地争议最大。胡德生说，过去有“紫檀出扶南，色紫”之说，扶南就是越南，越南曾是一个木材的集散地，很多商人从这里购买了紫檀木，就认为紫檀产于此地，“而根据现代的科学考察鉴定: 真正的紫檀木只出产在印度最南端的迈索尔巴，就这么一个地方而已，出了迈索尔巴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紫檀。”

在印度，紫檀一直被用来雕刻佛像，玄奘在他的《大唐西域记》中写道：“以紫檀雕刻以像真容”。紫檀能制作棋盘、香炉，甚至雕刻珍贵的藏书，还是制作弦乐器，特别是琵琶的最优质材料。周默在《紫檀》一书中提及一把紫檀木制作、珍珠嵌花，用龟甲和琥珀装饰而成的唐代五弦琴。紫檀木最初被引入中国，则是作为香料和药材，后来才扩大到家具制造领域。

有种说法是明代郑和下西洋回国时，为了压船舱的重量，在舱底放置了大批紫檀木料，此后这种硬木材料开始在中国大规模出现。明清家具研究专家周默研究后却发现，并没有证据表明紫檀木料的盛行与郑和下西洋有直接联系。

明代皇家对这种质地密集、光泽照人的木材十分喜爱。明万历四年（1576）贸易禁令解除后，中国人开始更方便地进入全球广阔的木材市场，“中国人买木材从不开清单，主要的依据就是看木材是否沉于水。如果沉于水还需看其材质是否为深色⋯⋯他们的检验方法是用斧头砍削木材。”紫檀进口中国主要是从广东和浙江的港口，离京城遥远，加上走私和腐败盛行，民间也能获得不少紫檀木料。这种对时尚的追求逐步扩散到民间富裕阶层，社会需求量更大。

因为市场广阔，伐木人为了追求经济利益，不仅砍伐树枝和树干，连紫檀树根也一起拔起，至明末清初时，紫檀木材已十分珍贵。清代皇宫所用多为明代采办的存料。清中期以后，由于来源紧缺，皇室高价由私商手中收购紫檀木，清宫造办处活计档中差不多每年都有收购紫檀木的记载，很快，民间的存料也都被收购光。清末，为修建装饰圆明园，服务慈禧六十大寿和同治光绪皇帝大婚，这批木料所剩无几。

自民国开始，在进口商品分类统计表里，已看不到紫檀的身影，以至于很多人认为紫檀在中国已经绝迹。“文化大革命”中，有不少紫檀家具被砸被毁，能够保留至今的紫檀良器尤为珍贵。“当这种贵重资源趋于枯竭时，购买的木材也被其他类似材质的木材取而代之。因此，19世纪至20世纪的紫檀家具材料相当混杂⋯⋯紫檀与其他红木混用和制作工艺的下降使紫檀的区分更加困难⋯⋯这个时期的制品，材质从颜色和纹路上都不能与早期制品相提并论⋯⋯晚清至民国期间，上乘的紫檀工也逐渐消逝。”因为紫檀木料的贵重，它的收藏可以超越年份，即使是一件新作的紫檀器也价值连城。

紫檀木在国际上以及印度国内被定为濒危物种，与象牙、檀香木一样禁止交易，违者与走私贩毒同罪。1996年，江苏一位企业家从马达加斯加进口了大批名义为紫檀的黑色木材，将其中的一吨捐给了故宫博物院。这位企业家到处宣传这批“紫檀木”，惊动了联合国环境保护组织，后者立即通知马达加斯加政府停止采伐和交易紫檀木。马达加斯加政府迅速递交了一份书面报告，内容大致是说：本国根本不产紫檀木材，出口中国的那批为卢氏黑黄檀，属黑酸枝木。不久，一位法国林业专家实地考察，报告内容被证实。

紫檀无大料

明代紫檀家具以光洁素雅，简约流畅、讲究线条艺术为主，少有装饰。清代对色泽深、质地密、纹理细的紫檀更为推崇，以至于当时许多黄花梨家具都被染成深色，以图古色古香。

康雍乾三朝是紫檀艺术发展的巅峰期。根据清宫造办处的记载，皇宫中紫檀家具的分量最大，且内檐装饰、小件器物均采用紫檀制作。保利曾拍卖过一件紫檀大四件柜被鉴定为清乾隆时期的上品，其龙纹装饰为皇家特有。清代紫檀家具注重华丽装饰以乾隆朝最为典型。乾隆皇帝对紫檀家具的喜好催生出繁复而细致的雕刻工艺，令人叫绝，被称为乾隆工。

传统紫檀家具制作采用榫卯结构，不用一颗钉子。宫中的紫檀家具，从打样到反复修改再到最后裁定，都由皇帝亲自审阅。乾隆退位后居住休息的倦勤斋，上下两层楼的槅扇全部采用呈金星金丝的上等紫檀材质，至今仍呈特有的深紫红色，这里也被称为紫檀楼。1792年，英使者马嘎尔尼访华时，乾隆赏赐给使者的礼品清单中，一件紫檀彩漆铜掐丝珐琅龙舟仙台被排在第一位。

图／紫檀靠背椅

紫檀多生长于风化的红褐色岩石表层，因为土地贫瘠，生长期缓慢，到达一定年限，则会停止自然生长而出现心腐空洞现象，有“十檀九空”之说。取材率极低，制作工艺烦琐，心材中空的紫檀多被用于制作笔筒，因此大多数学者都认为紫檀无大料。紫檀的小头直径多在10-20厘米之间，所谓大料则指20厘米以上者，收藏大家王世襄在他的《明式家具研究》中说“从见到紫檀原材料和家具的板材来看，直径或板材在一尺的绝少⋯⋯”

紫檀虽无大料，但不一定没有大件的器物，“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清代宫廷遗留的紫檀家具中，大件器物占很大的比重，当然那些大柜子也是拼的，用鱼鳔胶或猪鳔胶黏接。紫檀颜色黑，木纹细，所以要靠近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拼接的痕迹。”

紫檀的原产地并不在中国，却在过去几百年中让无数传统中国人为之疯狂，其制作和雕刻艺术也在中国被发挥到极致。清代曾有西班牙传教士记述国人对紫檀的喜爱：“在中国它们以白银按重量交易。他们用紫檀制作桌子，椅子和凳子，他们常用盐水清洗，还知道如何使它们保持木头血红的颜色。如果有段时间没有打理，颜色就会变深，不过还是很有光泽，它们可以被抛光到可以照出人脸的地步⋯⋯”紫檀材质的光彩举世无双。

文 ｜冀南

文章内容由中国家博会与《国家人文历史》杂志社合作推出